晚飯後,安衡敲了敲他爸的門,「爸,睡了嗎?」
屋內沉寂了片刻才傳出聲來,「沒有。」
「爸,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談談。」
「進來吧。」
雖然他們身處鄉下,但從小他爸就教育他們兄妹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空間,進別人房間必須先敲門,徵求同意了才能進,更不許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往裡沖。
屋內的燈光略微有些暗,看樣子是他爸特意關大燈,只留下一盞泛黃的小燈。
屋子雖不大,但卻異常乾淨簡約,白牆上只有一個全家福相框和兩盞小燈。
一個一米八的大床佔了整個屋子的一大半,用他爸的話來說,人的一生,一大半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的,所以一定要一張又大又舒服的床。
屋內各色傢具都是他爸親手打磨雕刻,整個屋子除了一張大床一方衣櫃,一套書桌椅子外,基本再無其他。
安一岷側靠在床頭,眼見兒子緩緩走了進來,他才坐直了身體,「怎麼了?」
安衡拉過書桌前的紅木椅,在他床前坐下,「小妹想要去鎮上自己租房住。」
安一岷太了解自己的兒女,沒有細問,他只點了點頭。
「爸,你怎麼看?」
安一岷想了想才說,「下晚自習太晚了,丫頭一個人住我不放心,這幾個月,我搬去陪她吧。」
安衡幾乎沒費什麼力,就讓他爸答應了這件事情,畢竟他爸考慮的更為周到。
「另外,小妹說想去江市讀大學。」
安一岷倒是不驚訝,畢竟她姑娘成績一直不錯,江市是大城市,小地方的孩子憧憬大城市也無可厚非。
只是他弄不清安衡問這話是什麼意思,據他所知,安衡一樣也想去也江市讀書發展,「你不也一直想去江市念研究生,一起去吧。」
安衡見他爸沒有表示反駁的意思,繼續說:「小妹和我的意思是,我們三一起去。」
「我之所以贊同,是因為你一個人在這裡我們不放心。在同一個地方,我們都還能互相照應,這要是離得遠了,鞭長莫及。你要是有點事情,我們來回跑都來不及。」
安一岷沉默良久後,才看向兒子, 「行吧,租房的事情你去辦,另外你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備考,丫頭還有不到四個月就考試了,你考研也不到半年了,都要好好準備。」
「若是你們都考上了江市的大學,爸會跟你們一起的。」
安衡神情一喜,「真的嗎?爸。」
安一岷點頭,「但我有言在先,你們兄妹倆不可以和他們扯上半絲關係,你妹妹不知道這內情,但你心裏要有數。」
「爸,我知道了。」
「爸,我能問問你為什麼和那邊斷絕往來?」
安一岷看了一眼兒子,半響沒說話,因為有些話他是真的說不出口,一個是他愛的人,一個是生他養他的人。
他無論選擇誰都是錯,雖然糾結為難,但他並沒有絕望。
但自那事之後,他幾乎天天都在絕望中度過,甚至覺得活着沒什麼意思。
他不敢相信,一手養他養大,培養他承認的親媽,會做出那麼狠毒的事情。
更讓人窒息的是,她做了,還要倒打一耙,去污衊一個不會說話,不會為自己辯解的人。
而這一切,讓他心灰意冷,他離開江市,離開那片生他養他的地方。
來到了一個陌生地方,景色,風土人情語言,通通都是陌生的,但他卻覺得意外的暢快。
所以他才在這個地方紮根,留了下來。
安一岷沒有回答兒子的話,反而岔開話題,「租房的事,你明天就去辦吧。「
「好的,爸,早點休息。」
目送兒子離去之後,安一岷才沉沉的往後一靠,脫力般的靠在床頭。
說起來,他的確是懦弱,雖然和那邊斷了關係,但京市又不是可以讓人一手遮天的地方。
為了兒女的前途以及學業,他也不是不可以去。
只是兩孩子不知道在江市生活成本有多高。
兩個孩子的學費,以及生活費,若是他也去了,那就連帶房租生活費,那將是一筆不菲的開支。
不過,既然孩子們都定了,他自然也不會當個拖累他們的累贅,他得想點辦法搞點錢。
黑夜漫長,鄉下的黑夜卻格外的精彩,蟲鳴鳥叫不絕於耳。
安然靠在窗前,看着窗外入目可及的黑,陷入了深思。
直到一陣輕緩的敲門聲,敲散了她的思緒。
「進。」
安衡推門走了進來,安衡臉色帶着清淺笑意, 「明天我去給你租房子,你在家陪着咱爸收拾。」
安然滿腹愁緒驟然散開,她哥果然說服了她爸,這樣一開,她去江市就是順理成章的了。
安然難得鬆了口氣,「謝謝哥。」
安衡摸了摸她的頭頂,「跟哥瞎客氣什麼,接下來你就安心學習,別管其他,一切有我。」
「好。」 安然沖她哥笑了笑。
安衡擺了擺手,「早點睡。」
這一晚,是安衡重生之後的第一晚,她絲毫沒有睡意。
去江市的目標是定下了,可是考大學也不是輕鬆的事情,只有四個月的時間,她必須拚命學習才能行。
另一方面,她腦子想的全是去了江市以後,她想去看看她最想見的人。
在醫院醒來的那天,電話是沒打通,可若是當時她打通了呢?
她能說些什麼?
她可以說什麼?
她以什麼立場和身份給他打這個電話?
思及此,安然苦澀一笑。
也許重來一次,不僅僅只彌補她心中的遺憾。
她心中複雜的心緒難言,她定了定心神。
還是那句話,不管怎樣,她要先處理好身邊的事情,然後才能去找他。
她伸手拉過被子,直接蒙住腦袋,直到逐漸缺氧,她才揭開被子大口呼吸,「呼呼……」
不能再陷入這種消極情緒了,她現在要調整好心態,好好備考才是現如今最重要的事情。
安然一絲睡意也無,越晚越清醒。
於是,她一整晚都沒有入睡,閉上眼睛時,窗外的聲音都在她腦子裡盤旋,就這樣閉着眼躺了一夜。